中国嘉德国际拍卖有限公司在2006年底的秋拍中,推出了1074部(一千三百余种)西文书籍。据嘉德资料,这批西文图书的出版年代跨度500多年,从15世纪到20世纪初不等,涉及拉丁文、德文、法文、希腊文、俄文、意大利文、日文、荷兰文、科普特文、阿拉伯文以及中国满文和藏文,涵盖哲学、文学、考古、天文、数学等学科领域。
这个消息经众多的媒体发布后,不仅引起了北京、上海、广东、湖北、浙江、江苏等地高校、图书馆以及
文化界的注意,而且在社会上产生了一定的影响。2006年10月14日,嘉德公司应浙江大学的邀请,携200余册代表性书籍赴浙大紫金港校区举办西文善本书籍展览。11月19-21日,嘉德在北京嘉里中心饭店举办展览,向公众展示其中具有代表性的摇篮本和善本书籍。向来被视为
阳春白雪的西文善本,这次被嘉德摆到了普通百姓面前,让许多此生与西文善本无缘的人一饱眼福,满足了好奇心,也前所未有地引起了公众对西文善本的广泛兴趣。相关专业人士注意到,“一千部”,属于善本的不在少数,善中之善的摇篮本(1450年至1500年活字印刷的西文书籍)就有两部。
那么,什么样的书才称得上是西文善本?
西文善本(rare books)有标准吗?
西文善本并无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标准,但从国内外知名的图书馆如美国国会图书馆、英国不列颠图书馆、澳大利亚国家图书馆、中国国家图书馆、上海图书馆、北京大学图书馆的西文善本的划分标准来看,西文善本必须符合以下条件:
◇用英语或其他西欧语言出版;
◇在相当长的历史阶段,在一定的地域范围内求大于供,具有公认的重要使用价值;
◇在内容、版本、物理特性、发行量、稀有程度、附加值等方面具有重要性。
再具体一点说来,以下图书可以鉴定为西文善本:
◇各学科领域中的重要著作的重要版本,如:人类重大发明和发现的早期记录、重要的文学和历史著作的早期文本、所附插图具有原创性的书籍;
◇幸存的、珍稀的、历史上被查禁的书;
◇用特殊方法装订的书籍;
◇新印刷术的首版书和极限本;
◇具有创新性装帧设计的书;
◇有著名作者和重要人物签名或题词的书。
除上述而外,西文善本还有年代的限制。
古旧图书就是善本吗?
提起善本,一个很自然的联想就是古书。虽然在理论上,年代不仅不是鉴定西文善本的唯一标准,也不是最重要标准,可是在善本的实际鉴定中,出版年代确实是一个不可忽略的因素。对于年代的界限问题,可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美国国会图书馆书的艺术、善本和特藏专家Peter Van Wingen提出的划分善本的标准为:1501年以前的所有的书籍;1641年以前的在英国出版的书籍;1801年在美洲出版的书籍;1850年以前在密西西比以西地区出版的书籍。
英国国家图书馆的西文善本收藏的年代划分为:1915年以前不列颠和爱尔兰的出版物;1851年以前西欧其他地区的出版物;1801年以前伦敦出版的报纸。
澳大利亚国家图书馆的标准是,1801年以前出版的书籍和1801年以前停刊的连续出版物。除此之外,它还把同一主题之下同时包含有善本和非善本的特藏一并作为善本对待。
据1992年中国国家图书馆出版的《国家图书馆外文善本书目》,国家图书馆西文善本年代界限定在1800年以前。它还较为强调从中国国家图书馆的性质和特点来确认内容的重要性,不少图书虽在上述年限之外,但也划为善本,例如外国首脑的赠书、重要作家的题签本和重要外宾的赠书,中国政府重要的外文文献等等。国图的善本目录中收录了1953种西文和日文书籍。年代最早的书是1544年在瑞士巴塞尔出版的希腊文的《伊索寓言》。现存国图的珍贵的北堂图书并不包括在上述的善本目录之内。北堂图书(Pei-T'ang Library)中有的四种(五册)于1450-1500年间出版的珍贵“摇篮本”(incunabula)。上海图书馆的年代划分标准也定在1800年以前。上海作为中国最初开放的五口通商城市之一,受西方
文化浸润较早,由于租界的特殊环境,一些西方和宗教机构也在上海建立了图书馆,这些图书馆都收藏了相当数量的欧洲古典图书。1990年出版的《上海图书馆西文珍本目录》收录了1831种1515年至19世纪初出版的西文图书。该目录格式基本依据北堂图书馆目录,详尽著录或考证每种书的著者和生卒年,编者或译者,书名,出版地和年月,版本,全书正文、序、目录、附录、勘误表等的页数、版式尺寸、版次卷数、收藏家印签、签名等,并描述书名页。部分书附有内容介绍。见目如见书,编录相当精细。1515年出版的约翰·邓斯·斯各特撰写的《对伦巴底(名言集)的评语》是其收藏年代最早的西文书。
北京大学图书馆西文善本和特藏主要由京师大学堂藏书楼、老北大、燕京大学、中法大学、中德学会等学术机构的旧藏构成。北大图书馆收藏的年代最早的西文书是1533年以拉丁文在瑞士巴塞尔刊印出版的欧几里得的《几何原本》。北大馆的西文图书不仅具有年代早、地域跨度大、语种多、珍贵图片丰富等特点,而且,它的大部分是关于研究中国及东方文化的西文书籍,其中的核心部分是燕京大学的“西文东方学文库”。根据这个馆藏特点,北大图书馆以1800年以前作为划分善本的主要依据,同时借鉴澳大利亚国家图书馆的做法,把同一主题之下同时包含有善本和非善本的特藏一并作为善本对待,“西文东方学”善本收藏是作为特殊的传统收藏加以保护并提供对外服务。
由此可见,国内外著名图书馆的善本的确定和年代的划分除符合1800年以前这个一般基本准则外,还都结合社会历史环境、馆藏历史和传统、本地需求等作了具体分析。所以,年代的划分标准不是绝对的。
西文善本的价值和意义
西文善本同所有人类精神文化产品一样,是无价的。国内存有的西文善本见证了欧风美雨洗礼之下西学东渐的过程,从一个特殊的角度展示了中华文明对西方文化吸纳和存取的历史。人们常说,灿烂的中华文明是全人类共同的精神财富,它是一门世界性的学问,不仅属于中国,也属于全世界。同样,对于西方文化遗产,我们也可以从东方文化的独特角度加以诠释和理解。中西文化将在中国阅读西方的过程中交流和碰撞。
在国内收藏的西文善本中,西方人撰写的有关中国著述也占了一个不小的比例。这些著述包括西方早期的中国游记,来华传教士的著述,西方汉学家、外交官、商人等对中国的研究以及文字和图像的记录。这些藏书构成了一个较为完整西方汉学资料库。复旦大学周振鹤教授曾经指出:“外部世界对中国的研究从来就没有中断过,数百年来这些研究成果已经成为一个巨大的宝库,但我们对其丰富性与多样性并没有充分的认识。”(周振鹤《汉学史研究与自我认识》文汇读书周报2006.10.27)所幸者,如何利用西文善本中有关中国的著述以利我们的历史研究,这一问题的重要性已日益为学术界所明察。例如,近年来逐步实施的国家清史项目已把西文典籍中对清史的研究列为重要的课题,意欲将外部世界对清代中国的一切观察、记述与研究,包括文字与图像都搜罗殆尽。因为这些西文文献不仅与中文的史料有着互相参见的作用,而且还弥补了不少中文史料的缺憾。
这次嘉德秋拍吸引众多注意的一个重要原因也是因为拍品中有不少是西方研究中国的专著。“一千部”中可能是最重要的一部书,就是《满法词典》手稿。据嘉德资料,这部书很可能是知名世界的法国学者钱德明(1718—1793年)的手稿。钱德明一生在华40余年,他将《孙子》等大量百家诸子及儒学著作翻译介绍给欧洲。特别难能可贵的是,他精通满、蒙等中国语言,编写了《满法词典》,1789年在巴黎出版。再如拍品中1668年在阿姆斯特丹以拉丁文出版的约翰·尼霍夫的《荷兰使团初访中国记》,是欧洲人全面向欧洲介绍中国的较早的书籍,直接推动了欧洲17世纪的“中国热”,在促进中西交流方面具有重要的影响。据说早期的赴中国的探险者,怀里都要带着这部“寻宝图”。嘉德拍卖西文善本原本是一次完全的商业行为,但它通过广告宣传和公众展览却有意无意间作了一次有关西文珍贵图书
知识传播,倒是始料未及和十分有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