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古琴,常常不由自主的在脑子里浮现出这样一幅绝美的画面:山水之间,云雾渺渺,古朴的琴置于雅致的琴桌上,清丽的女子款款抚弦,琴音邈远不可晰闻,而古香古色的意味已丝丝透出,清冷奇绝、缥渺入仙之感令人心涤尘埃,迷离于这隔世离空的乐曲中。
在我的电脑里,下载得最多的就是古琴与古筝演奏的乐曲。每每坐到电脑前浏览或敲打文字时,总会把自己沉浸在那古朴典雅、悠长清丽的乐曲中。感伤之时,同样也会把自己静静地沉在那幽幽而远古的琴韵中,任心无端的沉沦,任由泣诉的声韵,触动着每一个细胞中的孤寂与落寞。就象今夜,我依旧选择了古琴曲,来舒缓一直深藏在内心的那份隐隐的伤,让那溢透清寒不染纤尘的古曲,慢慢渗进骨子,抚摩我的灵魂。
太痴爱古曲,于是对于古琴古筝类堆积有厚厚历史底蕴的器乐痴迷的更是难以言传。每每目触时内心竟会涌动着一种恍惚迷离的动容。以至于无数次的渴望以心相溶,注入情思亲自体味手指走音如过醇醪,体味音质洁净细腻如雪如冰、如丝如帛、清冷悠远的意境。遗憾的是身边一直难得寻到可以带入其内的古琴老师,于是除了抚弄与古琴终有差别的古筝聊以自慰外,最多的也只能是沉湎与欣赏,随那中正平和、宁静致远的琴韵,带着我远离尘嚣,聆听远古了。
古琴是中国最古老的弹拨乐器,有三千多年历史,被誉为艺术中的哲学或哲学性的艺术,是一种浑身上下都充满着文化内涵的乐器。仅从琴形而言,就可说通身是韵。它长3尺6寸五分,代表一年365天,琴面是弧形,代表着天,琴底是平的,象征着地,所以又有“天圆地方”之说。琴最早是依凤身形而制成,其全身与凤身相应(也可说与人身相应),有头,有颈,有肩,有腰,有尾,有足。就构造而音,琴的各部分结构十分合理。其体积不大不小,既便于携带,又方正雅致。有心品琴,其形已足以使人心怡。
自古以来古琴一直位列“琴棋书画”之首,正因为如此“高山流水”的典故才得以流传千载。从意义与价值古琴是远远超出了一般的乐器,从文化内涵上古琴音乐的也远远超出了音乐的范畴。在古时,古琴其实并不是一种普及性的乐器,它与古筝不同,从古琴的结构和发展历史来看,古琴真正的意义不在于技巧和感人,而在于心境和自然。天人合一是一个弹琴者最终的归宿。所以古筝比较倾向于是弹给别人听的,古琴则更倾向于弹给自己听。如果将它们拟人化给予性格定言的话,古筝似一位幽雅魅力的女子较为外向张扬易亲近,而古琴则似一名深沉清寒的儒士偏于内向隐匿显清高。于是在古时古琴才更多的只是作为文化人的一种自娱的雅好,始终以一种孤芳自赏的姿态而存在。
断断续续中也曾听过许多的古琴曲,最爱的始终是《忆故人》与《流水》。《忆故人》又名《山中思故人》也叫《空山忆故人》。曲谱相传为东汉蔡邕所作。曲调委婉缠绵,意在思念故人,每当听到这首曲子都会想起唐诗人韦应物的诗:“怀君属秋夜,散步咏凉天。空山松子落,幽人应未眠”,想那诗中漫溢的浓浓思念与此曲应多少有些共鸣的。《忆故人》全曲共六段,以泛音开头,琴声徐缓、清幽,如独步空山月下,触景生情,萧然的意境让往事在心头又不由自主的浮现:忆昔日相约,和风拂衣冠,携手漫步青林边,唤得怡然无限。谈笑与论辩,万马驰骋弈局间;相知又相惜,寂寞眉宇若雾散。话不尽天海苍茫,道不完经纶深广。云高气爽,但见江河气息轻远。待归鸟啼鸣林色晚,半钩朗月淡抹弦。千杯万杯酬知己,只恨夜短薄霞透衣衫。然后一个大的下滑音,使意味深长的叹息以极微的变化转为内心的波动。琴声音色略为高昂,更见动容之处。密集音型由急到缓大疏大密、大起大落,起伏之间诉说着无尽的感谓。回顾往昔时的感慨,真是欲说还休,欲罢又不能。
记得去年的六月,擅诗词歌赋如闲云野鹤的秋水,曾身负古琴一身洒脱的来到过荆门。我们相约在家中,在那个周日寂静的中午相对横琴,我弹古筝,她弹古琴。那是我第一次亲身接近古琴,如此近距离的与操琴人对言,只见她的手指在琴弦上“抹”、“挑”、“勾”、“剔”,悠然中一曲《忆故人》的琴韵便袅袅于屋内了,曲终临了时的那份缓慢下滑充满叹息的琴韵几乎让我凝固,那时的我也如此刻,呆呆地,与弹琴人相顾两无言,同浸在琴韵中几乎欲哭欲歌。尔后一段《流水》更令我有不真实的如梦如幻,分明感受似乎有潺潺流水从指尖,从古香古色的古琴中汩汩流出……没了高山,没了那辽阔宽广的境界,只有流水,只有那细水长流般的吟唱,一曲《流水》,从最初的微风吹起涟漪,点点落红逐流水的恬淡,到从容流过草地,山涧的悠扬,再到最后飞流直下,奔流到海不复还的气势……恍惚中我仿佛看见了伯牙与子期在这高山流水中,举首望孤星,低头抚古琴,高山流水流不尽,空谷觅知音,一曲情丝随风去,归来化作断弦琴.......
溪花与禅意,相对亦忘言。古琴以一种独特的方式传递着一种生活方式、一种境界、一种来自最心灵的圣洁与倾诉。于操琴者,重视的是琴与自心的交流。于听琴者,重视的则是心与心的沟通。无论听琴者还是操琴者都分别以聆听与倾诉的方式在情感上寻觅着心的共鸣,现实中或许我们根本无法拥有俞伯牙和钟子期的千古绝唱,但当我们能以一颗荡涤俗务的心,静观花开花落,悠然真诚的去聆听这千古余音,守望一生,又何尝不是幸事与慰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