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夏天,我随单位到外地施工。由于工期紧,有时很晚才能吃上晚饭,但每天晚饭之后,无论多晚,我都能听到隐隐约约、如泣如诉的二胡声,心里很是纳闷。有天晚上,我实在抑制不住好奇,朝着琴声寻去,原来是单位新来的工程师在拉二胡,拉得如醉如痴。我没有惊动他,只在旁边静静地听着,陶醉在那美妙的旋律之中。
在那略带忧郁的二胡声中,我不禁想起了老家痴迷于说书唱戏的四叔。四叔没有什么文化,就在扫盲时认识了几个字,说、拉、弹、唱全凭悟性。听说哪里有说书唱戏的,他一二十里地全凭两腿跑去,跟着听了一村又一庄,回来哼哼唧唧地反复唱。为此,他没少挨奶奶的骂。后来,跟唱戏的混熟了,人家给他个破二胡,他像捡了宝贝似的,用竹枝配了个“弓”,天天走哪儿拉到哪儿。
没多久,村里组建了一个宣传队,把四叔叫去了,从此,他渐渐得到了大家的认可。再后来,他的说唱不觉间成了乡亲们生活的调味品,没有了他,好像这日子就过得平淡无味。
闲暇时,村口的老槐树底下,总有人给他留个位。晚饭后,他就趿拉着拖鞋拎着二胡来了,连说带唱地来一段《杨门女将》、《薛仁贵征西》、《三国演义》之类的故事,其间不断有人点烟、上茶伺候着。讲一段休息时,就有人催:“接着说,接着说!”往往夜色已深,大家还不依不饶,要“再来一段!”散场回家的路上,人们还评论着故事中的人物,担忧着他们的安危。
时间长了,四叔和那棵老槐树就成了村里一道不可或缺的风景。虽然这么多年过去了,但四叔眯着眼睛、摇着头、晃动着身子拉二胡的情景依然鲜活在我的记忆里,让我经久难忘。
后来,我由于常年在外施工,总没见到四叔,但听说他还拉二胡,十里八村的红白喜事都请他,四叔也自得其乐。有时,他高兴了,像孩子似的不屑一顾地扭着头大声说:“懂吗?我这曲儿,饿了管饱,累了解乏,困了提神,闷了解愁。”
已经五旬的四叔永远都是那样随和、快乐,永远都沉浸在他自己演奏的乐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