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小松,提到这个名字,人们就会自然而然地想到刘索拉、谭盾、叶小纲、郭文景等在中国乃至世界音乐界耳熟能详的名字。在过去的30年中,这一连串的姓名组合在一起,演变成了一个标志性的代号,代表着中国大陆文革后成长起来的第一批现代音乐先锋。
瞿小松,这位1952年出生于贵州省贵阳市的音乐才子,在1982年获美国齐尔品协会作曲比赛大奖,1985年获第四届全国音乐作品(室内乐)评奖三等奖,曾为电影《青春祭》、《盗马贼》、《野人》和《边走边唱》配乐,现在是上海音乐学院教授。
一、狂野和国风
瞿小松在习乐之前,曾在黔东南苗族山区插队务农。那段自由翱翔的乡野生活,因山林的自然宁静,因农舍的袅袅炊烟,激发了他日后创作的野性。之后,瞿小松以小提琴演奏员的身份进入贵阳市京剧团。
单看瞿小松的作品,诸如《秋问》、《行草》,能感受到在乡野与国粹的熏陶中,瞿小松的音乐始终有股狂野和国风的意境。
瞿小松在一次访谈中坦言,,在创作上他是“不守规矩”的。当他写作品时,过去生活当中的“元气”就会走进音乐。有感于云南沧源的原始崖画,他创作出了《懵懂》,在《秋问》中他不拘一格地将贵州方言融入其中,之后的《观》、《响趣》在世界各地被广泛演奏,在国际乐坛打出了极具前卫色彩的“中国牌”。
这种穿越时空、回归传统的风格,让人们对2006年11月第八届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多媒体打击乐专场音乐会——瞿小松打击乐作品音乐会《行草》仍然记忆犹新。
以弘扬优秀传统文化为主旨,《行草》音乐会置身在融汇上海人文风情的苏州河边,创意良苦,而且演出形式有别于一般的音乐会。除了上海音乐学院打击乐团的演奏外,瞿小松本人在《定风波》中担任宋词吟诵,《行草》中“太极高手”当场随乐起舞,剧场以幽蓝的灯光为背景,反射出身后微波粼粼的苏州河水,观众在简易的阶梯形看台上席地而坐。乐随水漾,心随乐荡。
音乐会中,瞿小松吟诵了苏东坡的《定风波—林中遇雨》和《念奴娇—赤壁怀古》,用排鼓、马林巴、非洲鼓、架子鼓、镲等打击乐的音色、节奏及响度在词间对诗境作铺垫和转换。刹那之间,天地之幽幽,大江东去,怀古之情,跃然于瞿小松之舞台,跃然于听众之心怀。而该场音乐会的重头戏——《行草》,听众在凝神屏息的寻找到了王羲之的圆融练达,颜真卿之开阖,张旭之狂奔,怀素之挥洒……
瞿小松在《行草》中注重了狂野的谋篇布局,营造出的“吐纳”、“梦笔”、“吐纳”、“大千字文”、“吐纳”、“默”几大部分段落,恰似一个以中国韵味之“吐纳”为结构中心的“回旋”结构。也恰如了他的创作人生:从贵州高原走向了中国,然后前往国外游学,之后又回归故土中国,最终用现代的乐器表达古老的思想。
二、专注中国风
瞿小松在国外10年游学经历中,一直在进行着探索和试验,歌剧《命若琴弦》就是成果之一。这部根据作家史铁生的小说改编的歌剧,讲述的故事是:一个说书的盲人,从小学艺,他的师傅告诉他,当他弹断第一千根琴弦的时候,就会找到能让他看见世界的药方。结果,所谓的药方却只是一张白纸。结局如此出人意料:老天把命运交给了他自己。
《命若琴弦》全剧用中文写成,在荷兰演出时,在瞿小松的坚持下,欧洲演员表演用的不仅是中文,而且是四川方言。这个让人看起来难以接受的局面,瞿小松却有他独特的理解:现在通用的普通话没有入声,只有四个声调,和很多方言比较起来普通话是太平淡了。而用四川话的理由有二:“首先,四川话的音乐性和表现力比普通话强多了;其次,四川话和我的贵州话基本上是一种语言,用起来得心应手,特别能够从中引出音乐来。”这番表白,与其说是瞿小松创造的独特音乐形式,不如说是他的故乡情结。
在美国生活了10年后,瞿小松1999年到上海音乐学院任教,2004年又定居北京。“在国外生活,始终像在做客。生活品质虽高,但被打磨得很光滑,而北京文化中粗糙的质感充满活力。”正是这种“杂家”的生涯,为瞿小松的音乐创作带来了愈来愈丰富的养料。业内人士品评:瞿小松是现代音乐和中国古典乐曲优良结合的典范,与流行乐手不同,他虽然热衷于中国风,却有更豪迈的目标。“树立当代中国人对中国古典音乐文化的自信!”这是瞿小松的豪言,他在作品中,疯狂热爱将笛子、唢呐、古筝、二胡等古代乐器与现代打击乐融会。
三、禅意人生和悲天悯人
在取得了卓尔不凡的成就,走过了天命之年后,瞿小松的音乐作品明显地有了一丝慈悲的情怀。每天,浓密的络腮胡、长发,宽大的镜片下闪烁着睿智目光的他,抑扬顿挫地朗诵着经文,宛如在《金刚经》的世界中徜徉,在禅意人生中思索前辈今生。悲天悯人成了瞿小松的音乐素养。
瞿小松认为,他的音乐性格有两个极端:强烈的(严实、理性、非浪漫主义的)和安静的,后一种以前在国内写得不多,喧闹的纽约给他的影响正好是反的,促使他走向它的反面。”
一次,瞿小松在一个朋友的录音室里,用非正常的速度播放一个乐句。开头五分钟用了一个音,慢一倍速,慢两倍速,再到慢四倍速,神秘极了,听不出任何音高,他在等第二个音出现,等了半天等不出来,正要起身去看,声音来了,小提琴变成了低音贝司,轻轻进来,缓缓地消失。最妙的是两个低音之间的寂静,前后两个声音的存在几乎就是为了提醒寂静的价值而存在的。在这个瞬间,瞿小松体会到了宇宙的呼吸,好像一下子掉到时间里去,无限的时间,无极的空间。“大部分的西方音乐,对我来说太匆忙,太紧凑,声音太多了。以后写音乐,开始尝试用极少的声音暗示永久的寂静。”他说。
寂静之声的代表是组曲《寂》。《寂》采用的是老子的方法,格言式的,一句两句,不加解释。瞿小松欣喜地发现自己的创作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找到了对应之处。“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三千年前的老子让瞿小松特别感到亲切。
2004年,瞿小松的文字处女作《一路踉跄》出版,该书记载了他一路走来的风风雨雨。回顾自己的音乐之路,瞿小松说:“我很庆幸家里没有人逼我从小坐在板凳前练琴,小时候我玩得非常快乐!我的音乐是生活给予的,那些粗糙的生命力,宽松、舒适的境界是在任何外国音乐里都找不到的。”也许,这也是一种禅意人生,也为是他悲天悯人的基础。